旧站栏目

    教学观摩与实践

    当前位置 : 

    教会学生自由的能力——哲学系吴飞老师访谈(上)

    发布单位 :            时间 : 2012-12-24     浏览量 : 
        

    教会学生自由的能力——哲学系吴飞老师访谈(上)
    摘要:吴飞老师被评为2009年北大“十佳教师”,并作了“今天怎样做北大人的报告,之后本刊记者就教育教学问题对吴老师进行了采访。本文是采访稿的上半部分。
    吴老师对北大日益职业化和功利化的教育深感忧虑,认为北大的教育目标应该是培养有深厚的学术功底、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。吴老师还阐述了自己在教学中带领学生踏踏实实读书的过程与体会。
    一、北大的教育使命
    记者:老师您好,听了您的讲座,我深有同感。北大到现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中,历经磨难,但它的精神始终没有倒下,而现在一片“繁荣昌盛”景象的背后,也许隐藏着北大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。教育是思想文化的一部分,但很多人、很多时候会把教育简单视为一个技术问题、管理问题。技术化和功利化的教育会在“不断发展”中走向平庸和失败。我们想请您谈一下您对当前北大教育理念的看法,以及北大教育应走的道路。
    老师:我的讲座想说明的也是这个问题。我觉得现在的北大要培养的应该是对中西经典文化都比较熟悉的、有独立思考能力、能够面对社会现实问题的这样一些知识分子。北大首先要培养做学问的人,而且是做最高深的学问的人,虽然可能学生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去做学问,但这对延续、发扬北大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精神,都是非常重要的。大部分毕业生不会再去做学问,但在校期间,一定要在做学问的这条路上走一段,这对他们的精神气质、思考问题的方式、工作能力等都是很好的训练。
    记者:那您觉得怎么样才能做到对中西文化比较熟悉呢?现在有的人认为既然呆在中国,就是对中国文化比较熟悉,在国外走了一圈,就是熟悉了西方文化,这应该是一种盲目的自我感觉。
    老师:对。哪怕在国外呆上十几年,甚至有的人呆上一辈子,也未必对西方文化有真正的了解。要熟悉中西方文化,最笨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书,读经典,而且是很细致的阅读。对于现代北大要培养的人来说,中、西两方面都非常必要,对西方的理解其实是对于我们所处的这个现代世界的一个了解,因为有很多西方的东西已经深入到我们的生活当中了。我们不能只是了解一些表面现象,而应该从根源上知道西方文化真正的价值是什么,以及它真正有可能的危险是在什么地方。另外一方面,对中国传统也一定要有一个很深入的了解,这种深入的了解不是博物馆式的,而是要确实能结合现实、融会贯通。这两方面都非常必要,都是要花相当多的时间来读的。
    记者:也就是说您觉得目前北大的教育还是应该以做学问为主,做好学问才能承担应有的使命。那么就做学问来讲,您觉得我们现行的这种教学体制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革呢?有什么具体的问题让您感触比较深吗?
    老师: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。首先我觉得我们现在有一种对于“改革”的盲目崇拜,不是说什么东西只要改了就是好的,只要革新就是好的。当然,我对现实中的一些问题确实也并不很满意,觉得还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。但任何制度都有缺陷,总是改来改去会造成一篇混乱。
    我们现在对西方的学习,就有点像“邯郸学步”,没有学到他们实质的东西,自己的一些好的传统反而丢掉了。举个具体的例子。美国主要的大学都有一个最核心的学院,比如哈佛大学的文理学院(School of arts and science),它包括所有文科和所有理科的本科生,所有学术研究的系科都在这个学院里面,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学院。在文理学院之外,会有若干的职业学院,包括商学院、教育学院、法学院、政治学院、神学院、医学院,等等。这些职业学院的主要任务都很明确,医学院就是培养医生的,商学院就是培养商人的,法学院就是培养律师的,所以这些学院都只是在本科学习之后一个后续的职业训练式的机构。甚至严格说来,在哈佛的商学院、法学院学习的人,其实都不能算很严格意义上的哈佛的学生,学校的根基是在文理学院里面。
    我觉得这反映了美国大学教育的一个基本理念——大学不是职业培训所,不是职业学院,所有的本科生都接受一种文化科学的教育,获得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。在此基础之上,再通过两三年的职业训练,很快就可以掌握特定的职业技能,而且会比过早的职业训练有更好的发展。而现在北大,甚至可能整个中国都在盲目成立学院,而且像商学院这种职业学院,反而慢慢变成了最重要的学院。我觉得整个体制的这种非常盲目和混乱的状态,教育被功利主义绑架的现状,是我国高等教育最大的一个问题,对所谓优秀人才的培养和整体教育素质的提高都是非常不利的。
    记者:您说得非常好,教育理念的落后才是我们教育落后的最主要原因。具体在北大的教育思想上,您有什么看法?
    老师:我觉得北大之所令人关注,首要的是它代表了现代中国一种基本的精神气质。“五四”那些基本的精神,包括蔡元培先生的兼容并包思想,科学民主、自由的观念,等等,都集中体现了中国有识之士为强国强民所做的不懈努力,这也是中国之所以能成为现代中国的一个根本原因。
    由于缺乏对西方文化深层次的了解,我们对民主、自由这些概念的理解可能停留在一个很浅的层次上。反映到教育上,我觉得有些北大的学生和老师可能会对什么是自由、什么是教育中的自由产生误解。比如说有人认为,有很多门课,学生可以在里面随便选,就像你进超市一样,这就是好的教育。但我认为,即使以自由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培养为目标的教育,也应该有很大程度的强制性在里面。你不能假定每一个学生在刚进入北大的时候,就有能力判断什么样的课程适合他。
    北大的一个很重要的传统理念是要培养出能够独立思考的人。在北大接受了教育的学生,你不能是随波逐流的,不管流行的意见是什么,首先不是问什么是对的、什么是错的,而是尊重事实与逻辑,经过自己的思考,有自己的判断。这样你才具备了自由的能力。自由并不只是一个权利或权力,更是一种能力,不是像把笼子打开这么简单,要教会学生飞才行。要自由,更要自由的能力,我觉得这应该是北大教育上的一个指导思想。
    二、学问从如何读书开始
    记者:您关于“自由的能力”的论述非常精辟,这如何体现在教学中?下面就请教您一些具体教学方面的问题。您能不能“宗教学导论”为例,描述一下您的教学过程?您开始接手这门课以后,是一种什么样的教学思路?
    老师:我上“宗教学导论”的方法在宗教学领域里可能是比较奇怪的,跟其他人或其它学科有显著不同的特点,我在教学上就是贯彻读书的理念。这是一门本科生的课程,我觉得本科生的课程更重要的应该是读一些书,培养一些人文方面的素养,不必急于介绍前沿的理论和研究。我的方式就是选择一些重要的文本,带着大家去读。读的都是很小的东西,通常一次课或者两次课可以读完、讲完,但要读得比较细,读过之后,学生会对西方文明历史当中宗教方面的主要问题,以及从宗教的角度看西方文明的各种形态,都可以有一个了解。这种了解是有所体会的,比较感性的认识,不是流水账式的。我自己现在觉得不足的地方,可能是中国的东西讲得少,以后可能会在这方面加多一些内容。
    记者:宗教方面的著作繁多,您对著作的选择,或者是著作里面段落的选择是怎么考虑的?
    老师:首先,教学上选择的著作,一定是最重要、最好的文本;其次,要比较有意思一些,比如说我会放一些文学文本,像小说呀、戏剧这些东西。我不一定选择经典的哲学著作,因为在我看来,对于本科生来说,哪怕是哲学专业的本科生,一开始就读黑格尔这样的大部头的艰深著作是没有意义的。首先他读不懂、读不下去,即使勉强读下来也是不明所以、浪费时间。但好的文学作品,它里面都有哲学问题,所以,我觉得哪怕哲学专业的同学,在第一、二年,最好是接触一些文史方面的著作。本来文史哲是不分家的,通过经典的文史著作,会比较自然地带入对一些哲学问题的思考,之后再读一些专业的、比较难的哲学书,可能就知道怎么读了。
    记者:既然是导论课,您在教学上对哲学或宗教学体系方面是怎么兼顾和考虑的呢?
    老师:我想尽量不教一个固定的体系,而是一个历史脉络。几个最重要的文本,是不论谁来谈西方思想史都会谈到的,这样的内容我也会多选一些,这样我也可以保证学生只要认真上课,对西方的宗教形态也会有总体上的了解。
    记者:您提到可能会在课上增加中国传统的内容,那您会选择哪些东西来读?
    老师:因为我的课是“宗教学导论”,所以肯定会和宗教有点关系。08级上课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加了一些传统丧俗礼制的内容,以后我可能会加一些《礼记》里的东西。另外我还想加进一些和中国宗教有关系的文学作品,比如可能会选《西游记》里面的一些内容。目前还是不想加特别哲学的段落,我觉得那对于大一的本科生来说不太适合。
    记者:那您是怎么备课的呢?比较侧重哪方面的问题?
    老师:我讲过的东西大部分是我曾经写过文章的,或者是研究过的,或者是比较认真地读过的。但每次再讲的时候,我自己肯定至少要再读一遍,再看一些研究著作和文章,进行认真细致的准备。
    记者:您的课会要求学生写论文吗?一个学期几篇?
    老师:当然要写了。像“宗教学导论”是3篇,“宗教人类学”是2篇。研究生以及本科高年级的课,我会要求更高一些。像我这学期开的本研合上的“基督教哲学”课,我是要求他们每次上课之前都要给我发一篇东西,对读的内容有一个总结。每次只要1000字就可以,但是要在读的基础上来写。
    记者:除了论文还会有考试吗?
    老师:论文会计入最后的成绩,像“宗教学导论”期末也有闭卷考试,但如果可能的话,我还是希望以后都用论文的方式来评定。
    记者:您觉得在教学中有什么比较为难或困惑的事情吗?
    老师:有,还是跟我在美国的经验有关。从教学体制上来说,我希望能像美国那样,少选课,但是要选精。在美国无论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,一学期选的课基本上不超过4门,但是每门课每星期的阅读量基本上都超过300页。总体来说,我觉得他们每一门课上下来都是比较实打实的,都会有很大收获。我现在希望在我的课程里面都让大家读书,希望大家能够花更多的时间读书,但这在我们现行的制度下是不可能的。因为每个学生每学期可能要选十来门课,实际上没有几门是能真正认真上的。
    再有一个就是关于讨论的问题,我现在在本科的课堂上基本不讨论,但我并不是排斥讨论,我其实挺希望讨论的,但100个人的课堂怎么讨论?一人说一句话,就要下课了。讨论需要有一个小班的模式。在美国,本科生的这种课程也常是几百人的大课,但平均十个人左右就会配一个助教,所以课堂上的讨论都是由助教带着十个人左右在小范围进行的,这样才能讨论起来。而我们的助教制度,100人最多两个助教,50个人也没法讨论,这也是让我觉得比较困难的一件事情。不光是助教,还有时间上的问题。在美国,本科的课程每个星期除了两个小时的讲授,另外至少有一个小时的专门讨论时间,这是固定的。这也涉及到整个体制的变化,很难解决。

    ================
    采访记者:郭九苓、崔悦、王玉彬
    采访时间:2009年11月29日,下午18:00-19:00
    文字编辑:李妍、崔悦、郭九苓
    定稿时间:2010年6月10日,经吴飞老师审阅同意。
    附:吴飞老师简介
    吴飞,1973年出生于河北肃宁。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学士、北京大学哲学硕士、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博士、北京大学哲学博士后,现为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。研究领域包括基督教哲学、宗教人类学等。开设课程:“宗教学导论”、“生命与爱智”、“宗教人类学”、“人文经典阅读”等。
    本文摘自北京大学教学网

    联系我们

    地址: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留和路318号(310023)

    电话:(监评中心)0571-85070129

              (教发中心)0571-85070245

    办公室:图书馆西209


    常用链接

    关注我们

    Copyright © 2021 浙江科技大学教学质量监控与评估中心、教师发展中心 浙ICP备05014576号 技术支持:亿校云

    地址: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留和路318号(310023)
    电话:0571-85070230 / 0571-85070231
    Copyright © 2021 浙江科技大学教学质量监控与评估中心、教师发展中心
    浙ICP备05014576号 技术支持:亿校云